下午给曲江金辉广场摆放绿植
车到曲江,空气便仿佛不同了。虽同是写字楼,这里的景致却要婉转得多。路是依着地势起伏的,道旁的树木也蓊蓊郁郁的,少了些剑拔弩张,多了几分园林的迂回。下午的阳光,已褪去了正午的猛烈,变得温和而富丽,像一块融化了的琥珀,流淌在那些现代建筑的玻璃与钢骨上,竟也调和出一种奇异的温暖。

我们要去的这栋楼,并不一味求高,倒是有些低伏的、舒展的姿态。最大的妙处,是它中间竟辟出了一方庭院,有浅浅的水池,几块顽石,以及一株斜斜探出的红枫。光这一点,便与别处不同了。我们的绿植搬进去,倒不像是入侵者,反倒像是来赴一个早已约定的聚会。
今日带的植物,也似乎格外匹配这里的风韵。不再是那种线条决绝的“精英植物”,而多是些叶片娟秀的蕨类,姿态婆娑的龟背竹,还有几盆挂着长长气根的薜荔。它们身上带着一种阴翳之美,是适于在柔和的光线下静静观赏的。

我将一盆鸟巢蕨放在一位经理的茶台上。那茶台是暗红色的老船木所制,纹理如波浪般曲折。蕨类蜷曲的嫩叶,从中央舒卷开来,像一团团碧绿的、凝固的烟雾,衬着木头的沉实,竟有了一种宋人画意般的古雅。我想,主人在此烹茶会友时,目光偶尔落在这团湿润的绿意上,心头再多的焦躁,怕也要被这温柔的叶子一一抚平了。
那高大的龟背竹,被我们安置在落地窗前,正对着中庭的那方小景。它的叶子极大,裂开一道道优美的空隙,像镂空的扇面,又像龟甲上神秘的纹路。阳光透过这些空隙,在地毯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,随着日影西移,那影子便也悄悄地爬行,如同时光的脚印。窗外的假山与流水是静默的,窗内龟背竹的影子是流动的,这一静一动之间,仿佛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对话。

最得我意的,是那几盆薜荔。我们让它柔韧的藤蔓,沿着书架的一侧缓缓垂落。那绿意,便不再是盆栽里规整的一团,而成了一道涓涓的、流淌的瀑布。它的叶子是心形的,小小的,密密地挨着,给那严肃的、列满书籍的墙壁,凭空添了一段缠绵的诗意。
工作将完时,我直起腰,望向中庭。夕阳的余晖正将那株红枫的几片叶子,照得透亮,宛如燃烧的玛瑙。恰好一阵微风吹过,池水泛起粼粼的波纹,将那片红色的倒影揉碎,又拼拢。一位穿着中式长衫的老者,正从廊下缓缓走过,看见我们,微笑着颔首示意。他并未说话,但那眼神里的从容与欣赏,却是比任何夸奖都来得真切。
回程时,曲江已华灯初上。这里的灯火也不似别处那般争抢,只是疏疏落落的,点缀在朦胧的暮色里,像夜空中提早升起的疏星。我想,今日的这些绿植,算是觅得了一个好去处。它们不必在冰冷的辉煌里孤独地扮演“格调”,也不必在苍茫的古意中徒劳地追寻“活气儿”。它们在这里,与那假山、流水、红枫,与那从容的目光,成了一体。它们仿佛本就生长于此,是这方天地里,自然而然呼出的一口绿色的气息。





